第321章 追回美好时光

　　老常不是贪心人，对于钱，他并不看中，钱要多少都不够，够花就行了。老常当了几十年市级领导，来钱容易的日子见得多，也经历得多。市里的国营集体企业还没被冲击的时候，他抓过好几年的乡镇企业。

　　那些组织部门委任的董事长总经理不能不把他放在眼里，有的国营集体企业发工资奖金，签领表上都有他的姓名。人家说，企业有今天，也有老常的血汗，他多拿一份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不允许这么做了，那些董事长总经理就转变了形式，以接待领导的名义，以业务开支的形式，偷偷往老常手里塞钱。那时候，很多事情办起来都不规范，惩制贪污腐败，还停留上会议上，口头上，再说了，这也算贪污受贿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大家都模糊不清，便装糊涂。等到红头文件下来了，老常才吓出一身冷汗，想以后再不能那么干了，再不能拿国营集体企业的钱了。

　　老常收手不干的时候，一清点家财，这才知道，钱已经够花了，不要再冒险了。有一年，引进一家房地产老板，盖了一幢幢别墅，每幢别墅百多万，老婆子看了心动，也想弄那么一套，结果，被老常狠狠训了一顿。他问，你哪来那么多钱？你和我的工资收入一分钱不花，都积攒起来，也不够买那别墅一角。他说，我们的钱能见光吗？能像那些生意人老板显富吗？他说，住在这公家的四房两厅你还不满足吗？

　　老常多了一个心眼，不要家里人借他的名义在外面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更不能以他的名义赚那些不干净的钱。他对两个儿子说，你们不缺钱，你们不要太贪心。你们不要一个不小心，把我也给牵扯进去。他说，你们在单位里好好做事，好好做人，有我关照，你们还怕没机会当局长主任什么的？只要你们有那个能力。他说，我死了，我的钱还不是你们的？人不能不懂得满足，不懂得满足往往就有可能把自己弄得一贫如洗。

　　两个儿子也听话。他也让他们在官场上混得很舒服。他没让他们当局长主任一把手，只让他们当那种手中既有权又不用太负责任的副职。他很清楚，有他在上面关照，那副职的权利有时候比正职一把手还大。

　　当然，他又不让儿子们太狂妄。有时候，那些有人关照的人，就是因为太狂妄，才阴沟里翻船。

　　到目前为止，老常除了袁家荣的事梗在心里，就是觉得自己老得太快了，似乎很多好日子还没过够，自己一下子就五十多了，身体上的各种机能也渐渐退化了，尤其是这两年，尽管没病没痛的，却也感觉大不如前，比如，走一会儿路，就觉得累，觉得气喘。开一会儿会，就觉得思路没以前那么清晰。以前会这样吗？几天几夜不合眼，还不是浑身有劲得能上山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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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最明显的就是男女方面的要求没那么强烈了。当然，也有老婆子的原因，五十多岁的女人，这方面已经完全退化，所以，他也感到索然无味。于是，他常常就在心里想，人这一上一下的享受，有一半他已经快走到头了。不禁就有点悲哀，就想，年青的时候怎么不好好珍惜，不尽情挥霍呢？

　　其实，老常是有许多挥霍机会的，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他也曾越过轨，但那次越轨后，他感到女人毁了他的前途，便痛定思痛，再不允许自己犯同一样错误，各种各样的女人，女人的各种暗示，或隐晦的，或明显的，他都视若无睹，且离得远远的。

　　当他已经五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就有了一种感慨，想要追回失去的时光。他想，再过几年，即使想要都没那能力了。

　　他开始沉迷于卡拉OK，沉迷于桑拿按摩。他发现那些三陪小姐、按摩女郎一个个都那么年青漂亮，鲜嫩得似乎能掐出水，尤其在他喝了酒之后，看什么都不那么真切的时候。

　　于是，他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吃晚饭，想要请老常吃饭的人大把，老常再花点小心思，下午四点多到下面走走，一到吃饭的时间，就是不想请他吃饭的人，也会客客气气请他吃饭了。

　　吃了饭，喝了酒，老常就装醉，从饭桌上下来，坐在沙发上，人家也意会，就说唱唱歌吧？就说去桑拿按摩，醒醒酒吧？老常很不无所谓地说，我听你们安排。

　　这天，在联系点吃了饭，喝了酒，离开镇政府食堂时，老洪就悄悄问老常，老领导还有什么安排吗？老常说，我是没安排了，就看你怎么安排？老洪看了看时间，说桑拿吧？散散酒气！老常便说，我坐你的车。

　　下面的镇委书记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市直部、委、办、局调下来的，即使是从镇里一步步升上来的，到了这个级别，老婆孩子都调回城区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要留在镇里值班，晚上基本上都回城区家里。

　　老常向自己的司机交代了几句，就上了老洪的车。老洪自己驾车，两人在车上便什么都可以放开来说了。老洪知道老常到那种地方是放开来玩的，就问老常有没玩过水床？老常装无知地问，什么是水床？老洪就说，水床其实就是气垫床，就是躺在气垫床上让小姐给你洗澡，用身子给你搓。

　　老常还是装着很老土的样子说：“听都没听过，真得要试试，什么都要试试！”

　　他想，这市道什么都在变，越变越精彩了，想自己真不能再死守着那种旧观念了，再不好好享受享受，这辈子就白过了。

　　老洪便说：“要不要把陆建成也叫出来？”

　　他是想把陆建成叫出来谈修路的事。

　　老常却说：“算了，下次吧！”

　　他说，下次我带他一起到你们那，让他看看你们那的路，要他抓紧一点。先让他把路修起来，一边修，一边争取上面支持。坐着等上面支持，那路就永远别想能修好。

　　老常不想让陆建成知道他和老洪去那种地方。同样地，他也不会让老洪知道他和陆建成去那种地方，如果都知道了，他老常的底不就被他们揭开了？他们不就知道他老常频繁出入那种地方了？

　　车驶过一座桥，老常要老洪停车，他要方便一下。老常站在桥上方便时，见那桥下的水很急，冲得那桥似乎在摇晃。

　　回到车上，他问：“这桥什么时候建的？”

　　老洪说：“文化大革命期间建的，几十年了，现在只能跑小车，大车货车都要绕道行，走新路要多跑十多公里。”

　　老常又问：桥下的水怎么这么急？”

　　老洪说：“最近，雨水多，上面的水库都满，就往这河里泄水。”

　　他们只是说说，都没往心里去。

　　车再次启动，驶向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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