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你们收手吧

　　黄健壮和陈可丰的石场在一座山下。山不是什么大山，却是一座石山，屡次开采后，山便坦露出石头断层的新，远远看去，有一种被开了膛的感觉，走近了，站在那座碎石机旁向上看，便见半山的新石上有人的黑影在蠕动，不停地把松动的石声往下撬。那石先是往下滚，滚着滚着带动了其他松动的石头，就滚成了片，发出了闷闷的，如雷般的响声，并扬起一片灰尘。

　　黄健壮说：“你昨天来看更壮观。昨天炸石，那石块从半山向下滚，那声势，就像万马奔腾。”

　　伍国栋问：“采石的都是些什么人？”

　　黄健壮说：“都是外地来打工的。”

　　伍国栋又问：“这些人的素质怎么样？”

　　黄健壮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个，外地来打工的，且干这种风吹雨打的粗重活，素质能有多高？多是偏远山区的农民。

　　伍国栋说：“素质越低，越危险！”

　　黄健壮笑了，说：“这个我们也意识到了，凡是新招来的，都要进行上岗前培训，特别是进行安全生产的教育。”

　　他说，我那个管理石场的亲戚，干这一行干了十年八年，就是干管理，也有五六年，很有经验的。

　　他说，他们有规定的，有条条框框，凡是进来的人，都要先学习，牢记各种安全条例，操作规范，才能跟班上岗。

　　他说，这套东西，陈可丰抓得很紧，抓得很规范，几乎把国营大企的管理都用过来了。每一次来，肯定是先把大家集中在一起，询问各种规范条款，谁要答不上来，就下岗再培训，或者，直接就炒鱿鱼。

　　伍国栋问：“你那个亲戚呢？怎么没见他？”

　　黄健壮说：“可能在忙他的事吧！”

　　伍国栋说：“叫他过来聊聊。”

　　黄健壮说：“这里手机没信号。”

　　他就带伍国栋去不远的一个简易工棚，见了人就问有没看到那亲戚。这时候，黄健壮才知道那亲戚不在工场。以前要来，都是事先通知的，车还没到，他就早早出来迎接了。现在，都到了好一会了，也没见人影？

　　工棚不但简陋，而且百孔千疮，可能是炸石时，被山上飞下来的石头砸的。黄健壮就钻进去找固话，打电话给那亲戚。伍国栋没进去，站在外面等着，却听见黄健壮在里面骂，骂那亲戚是不是又喝酒了？是不是昨晚喝醉了爬不起床了？然后，就放低了声音，嘀咕了好一阵。出来时，黄健壮脸上堆满笑，对伍国栋说，他出去办事了，说马上就赶回来。伍国栋扬扬手说，不用了。说我已经听到你们说什么了。黄健壮便尴尬地笑。

　　伍国栋很严肃地说：“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干了。不是我不看好你们。你们这种操作太原始，太不安全，还有这种管理，听你说，好像很像那么回事，其实，根本不到位。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继续下去，迟早会出事。”

　　他说，有两个安全隐患是最致命的，因为大家暗里都知道是你黄健壮书记的，各职能部门单位都不想沾边，所以，他们没人来管没人来监督，安全检查几乎就是一句空话，只能自己管自己，陈可丰能来几次？你能管得了多少回？靠你那亲戚？现在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呢！可能一直都是这样，想过来，就过来看看，不想过来，就不过来了，任这么打工的怎么搞就怎么搞。

　　他说，打工者虽然进行过所谓的上岗前培训，增加了安全意识，却由于素质低，缺少管理，缺少监督，很快又会回到原来的状态。你们干点别的什么，可能还没问题，你们这石场，安全一不到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说，真要发生点什么事，谁负责，你那亲戚？他会负责吗？这石场是你们三人的，钱三人分，责任为什么要他自己负？他如果逃跑了，找不到人，就要追究你们的责任。

　　黄健壮脸色很不好看，说：“以后，我们会更加注意！”

　　伍国栋看了他一眼，说：“你们怎么注意？注意得来吗？这石场是靠你那个亲戚管理的，他本身就很成问题。”

　　他说，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干了，现在没事，一年两年没事，难保以后不会出事？一出事，肯定就是大事，死伤事故，只要一次，就够你们扛的！

　　他说，赚什么钱不好，要赚这个钱！你们赚得思想都麻木了，不怕危险，不怕死人了。

　　黄健壮擦了一下头额上的冷汗，说：“是的，是的。”

　　伍国栋说：“你别嘴上应付我几句，回头还我行我素。”

　　黄健壮说：“听你的，我听你的。”

　　伍国栋说：“我不是看着你们赚钱眼红，赚安全钱平安钱，我没意见，但是这种危险钱，要命的钱，还是不要赚为好。其实，你们都不缺钱，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他们离开工棚，他们朝停放的车走去。

　　伍国栋问：“还有什么让我大开眼界的？”

　　本来，黄健壮和丽红商量好了，让伍国栋看石场，看得高兴，再带他去看丽红哥嫂的加工厂和店铺，趁机让伍国栋也知道丽红早就和他们一起玩了，知道其实他伍国栋早就点了那么一份了。

　　现在，伍国栋这态度，黄健壮哪还敢再带他去。

　　他说：“大概就是这样了，再看也大同小异。”

　　伍国栋说：“你不是说，搞个零配件加工厂吗？”

　　黄健壮说：“本来，是想和你一起搞的，陈可丰见你不参与，就没搞了。”

　　伍国栋说：“那个倒应该没多大问题。”

　　黄健壮紧问了一句：“你感兴趣？”

　　伍国栋说：“我从来都不感兴趣，只是对你们不放心，现在闲着没事，随便看看。你还是跟陈可丰商量一下，那个石场不要干了，钱不是那么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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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不投机，伍国栋这次视察就草草结束了。

　　不过，黄健壮还是很认真地对待伍国栋提出的问题。他与陈可丰通了几次电话，陈可丰先是不当回事，说这个伍国栋，干公事什么都不怕，要他干点私事，就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都觉得不安全。以前，他怕组织上来查，现在又说，管理会出问题。别听他的，我们还干我们的。听他的，就什么都不能干了。

　　过了一天，黄健壮又打电话给陈可丰。

　　他说：“算了，我觉得伍国栋还是说得对，我们赚的是平安钱，不平安还是不要干了。”

　　陈可丰说：“你怎么回事？没劝服他，倒被他劝服了，他怎么就有这本事？”

　　黄健壮说：“这样好不好，我跟那亲戚谈谈，让他把那石场包了，我们还支持他一年，让他上了正轨，就彻底退出。”

　　陈可丰说：“你真要退出？看着到手的钱都不要？”

　　黄健壮笑笑说：“应该退的时候，就要退，没问题的时候，就要退，出了问题，再退就退不及了。”

　　他觉得，退出已刻不容缓。听伍国栋那么一说，他还真觉得危险，山上的石头“轰隆隆”往下滚，真把人给砸了，那事就大了。他真不能挣这种钱。他还经常说财政局局长马昌明，开个酒店，成天成夜泡在酒里，敬这个一杯，敬那个一杯，钱挣得命都不要了。现在，自己貌似赚的也是玩命钱。

　　黄健壮就是这么个人，道理想清楚了，再大的利益摆在眼前也不贪。这种人，前进的动力或许不足，但后退的念头却很强。在官途上走，或许，官当不大，但当上了，就能保住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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