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引渡佛光

　　武曌，古唐女皇帝，也是九州历史中唯一的女皇帝。在九州的历史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仅因为她是第一位荣登九五之位的女人，更因为她登基之日天外飞石落地，鬼界之门大开，人类世界开始陷入了人鬼大战的局面直至今日。可以说今日九州的离奇面貌追溯源头的话便是女帝登基的天授元年，历史轨迹在那一年骤然变道。/p>

　　九州自古奉行阴阳之说，男属阳，女属阴，人属阳，鬼属阴，别有用心者便借此将鬼怪乱世与女人登基联系起来，将天地阴阳逆转的主要原因归结到了女帝头上，随着古代的垮台，女帝也就成了千古罪人，被千夫所指。/p>

　　“怎么，千年过去了，阳间竟还有人记得我吗？”/p>

　　女帝哂然一笑，并没否认，这就令包柳芯与魏清明更加震惊了。按理来说即便女皇死后真变作鬼怪，那也应该抛弃了原有的一切才是。/p>

　　包柳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您真是女皇陛下？”/p>

　　“一个千古罪人，有假冒的必要么，还是说现在的阳间已经把引鬼灾的女皇帝当作了圣人？”/p>

　　女帝像是知道自己死后的评价，有些寂寥的提起酒勺灌下一大口酒。/p>

　　包柳芯到此时才终于确信，欢快的跳了起来：“我才不管那些蠢人怎么说，您可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是我最崇敬的人。而最近数百年阳间，随着鬼怪势弱，数朝的高层都在竭力隐瞒鬼怪之事，因此也少有人在骂您了。”/p>

　　包柳芯眼中满是光芒，活像一个见到心中偶像的小女生，即便魏清明也是一脸崇敬。两人这可不是惺惺作态，崇敬之情皆是自真心，外界之人也许对女皇帝的所知多来自道听途说，但神鬼卫却不一样。/p>

　　神鬼卫最初属于唐朝军方秘密部门，创建于天授年间人鬼大战最危急的时刻，而创建者正是眼前的女皇武曌。若将后世不断展的神鬼卫当作一个门派的话，武曌便可算作魏清明与包柳芯真正意义上的祖师爷了。关于这个人的记载，神鬼卫内自然是无比详细。/p>

　　如今九州的鬼怪之乱比之天授年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那时的鬼怪已然占据了九州大半山河，人类所有精锐被逼到神都洛阳，只要洛阳城破，这天下就将是鬼怪的天下。而就是女皇于此关键时刻提拔了当时身怀鬼怪之力，被常人所惧的异能者组建成了神鬼卫，汇同佛道修士于神都之外一战定乾坤，不仅击破了鬼怪大军，更将鬼怪逼入深山密林，并广建佛寺封印阴阳通道，以陨铁铸成圣鬼八器镇压万鬼，使得阳间生灵免于涂炭。/p>

　　阳间如今人类龟缩城市难以扩展的局面确实是女帝造成的，但如果没有女帝人类早已灭亡或被圈养，更别谈其他。因而在神鬼卫看来女皇不仅不是千古罪人，反而是千古圣皇。至于那所谓阴阳颠倒之说魏清明更是不屑，自女皇之后的历代在位者都是男人，可结果如何？看看如今九州不言而喻。/p>

　　“是吗?”当年横扫宇内的女皇，如今镇守一方魂魄归途的鬼帝闻言眼中一亮，抛下酒坛直起身来，看来这些帝王死后化鬼也抛弃不了身前身后事。/p>

　　包柳芯见心中偶像就在眼前，欢喜道：“真的，我们不久前还在越州见到了供奉您神像的黑白两族，那数万万族人更是人人都把您当作救世菩萨呢!”/p>

　　“越州？可是当年的南岭一带？”女帝突然酒醒一般，慵懒的神情消失不见，一个闪身已来到包柳芯面前，热情地牵着包柳芯就往外走，“走，跟我细细说说你的见闻，在这鬼地方待久了还是觉得阳间有意思。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p>

　　“真美！”包柳芯突然被女帝牵住手，虽然没有肉体的触感，但依旧感觉浑身一麻，看着近在眼前的倾城容貌少有的露出娇羞之态，“我叫包柳芯，女帝叫我芯儿便好！”/p>

　　“芯儿才是美若天仙，要不然怎么会有傻小子肯为了你下九幽落黄泉呢！”/p>

　　女帝大笑，而包柳芯更是深深低下头。平日大大咧咧的包柳芯此刻在千年女帝面前完全就是小鸟依人的小女孩，被女帝拉着往打开的塔门走去，留下一脸难以置信，还完全没搞懂状况的魏清明傻傻望着两人的背影，他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厉声赶两人离开的女帝，下一秒就热情的拉着包柳芯先走了出去。/p>

　　就在两人快要出门之时，包柳芯回头冲魏清明眨了眨眼，魏清明才反应过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同时心中赞叹，女人真是可怕，哪怕曾身为皇帝，经历生死，经历千年也无法改变。/p>

　　就这样，女帝与魏清明二人走出了度魂塔，踏入了度魂集中，一路上热闹的度魂集立刻安静了下来。紧张避退的鬼怪眼中出现一幅古怪画面，从来独来独往的冰冷女帝，此刻却热情的挽着一个女鬼的手有说有笑，在店铺间闲逛，而一个实力莫测的男子如跟屁虫一般吊在两人身后，不时抬头望天或回头看度魂塔，显得心不在焉。/p>

　　魏清明并非真是心不在焉，反而是心事重重。女帝与包柳芯所聊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完全没有听的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思索为何女帝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可这个问题还没想透，刚出度魂塔的魏清明却突然感觉到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一开始他以为是画老，可飞快扫动视线后却现注视的来源在度魂塔后面，即那道无人可破的划界之墙！/p>

　　这堵界墙远看如一道雾气，近看却是更似风沙翻涌不息，风沙间的缝隙能够清晰的看到另一侧景象，那边的世界看着形同荒漠，天上地下都是滚滚黄沙，没有半点阴界该有的样子，当然里面具体是什么样没人知道，因为无人能够穿越屏障，传闻从阴阳界出现之后就从未有过。不过魏清明“前世”记忆如果属实的话，阴阳界历史上应该有一位黑衣的鬼仙跨过了这层屏障，并且没能回去。当魏清明感觉异常转头看去时，里面的世界依旧是一片黄沙，更无半个人影，而注视的感觉也消散无踪了，无奈的魏清明只能继续跟上女帝的步伐。/p>

　　除了窥视，走出度魂塔后魏清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寻思了半天才现是头顶的黄泉有了变化。原本压在度魂塔上空的巨大旋涡此刻抬升了不少，而黄泉之河的宽度也变窄了许多。魏清明因来到此地的时间不长，不清楚这算不算正常现象，但从度魂集比来时少了大半的鬼怪以及留下的众多鬼怪不时神色复杂望向天空的动作来看，眼前的变化应该很并不正常。/p>

　　此刻不好打扰女帝聊天的雅兴，魏清明只得不时抬头不时回，陷入思索。不知为何，此次出了度魂塔后他总有些心绪不宁，却找不到原因，最终只得把这份古怪感觉归结到引渡佛光之上。/p>

　　女帝与包柳芯几乎将度魂集绕了个遍才返回到度魂塔边，这期间两人的关系以魏清明难以置信的度的展，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姐妹，包柳芯也褪去了一开始拘谨，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性格，拉着女帝问这问哪，完全忽视了跟在后面许久未见的魏清明。不过魏清明看着重新恢复活泼的包柳芯，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因为他知道包柳芯这般费力与女帝打好关系，作为很大程度上是要让自己能够放心离去。/p>

　　“芯儿的迷魂酒差不过该起效了，最后的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度魂塔前，女帝将包柳芯的手交回到了魏清明手中，“引渡佛光即将降临，那也算一道奇景，感兴趣的话你们可以看一看，等芯儿昏睡之后你再将她带回塔中交给我吧。”/p>

　　魏清明感激的点了点头，拉着包柳芯向外走去，而包柳芯则突然沉默了下来任由魏清明牵着。感受着魂魄触碰间的魂力摩擦，魏清明不禁神伤，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牵包柳芯的手吧，正是这双手在他人生最无助的时刻给了他希望，可惜此刻却连手上的温度都感受不到了。他与包柳芯的感情十分难说清，两个孤儿相依成长，有着师姐弟之上，却又恋人未满的微妙感情，可惜这份感情谁都没来得及再进一步就隔开了阴阳。虽然历经磨难后，他追回并保住了包柳芯的魂魄，可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时限将至必须返回阳间，而包柳芯也必须留在阴阳界中，到头来依旧是生死之别，相见不知何期。在生与死的鸿沟面前，许多想说的话还是无法说出口。/p>

　　无言中魏清明拉着包柳芯飘上了度魂集中一座较高的商铺屋脊，两人相依而坐面朝界墙等待着那引渡佛光的降临，此刻只要还能坐在一起看着同样的风景两人就知足了！他们心中都明白相对于阳间那些面对真正生离死别人来说，他们是极其幸运的。默默无语却胜过千言万语，魂魄虽冷却不敌两心温热。/p>

　　屋脊之上多了两人，这度魂集的大部分鬼怪都看到了，这本是蔑视女帝的行事却没有鬼怪敢来寻事，反而都远远躲开，毕竟只要长了眼的都看到过两人方才随着女帝有说有笑。托这个福，魏清明与包柳芯四周越的清净了，两人之间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从未如此缓慢。/p>

　　“怎么还没出现？”包柳芯望着天边先打破了沉默。/p>

　　“快了!”魏清明温和的应了一声，他话音才落下，界墙那边的风沙就突然停了，接着滚滚黄泉，呼啸阴风全都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p>

　　很快，一道金光以极快的度从远方闪现，眨眼之间已来到了度魂塔前，灰色的界墙变作一道布满绚丽花纹的金色墙壁，阴冷的世界被金光点亮。金色光芒如液体一般从度魂塔顶流下，将原本阴森的石塔变得宝相庄严。塔顶上空阵阵梵音响起，界墙之外那风沙之地此刻满是金树金莲，种种美好事物都在慢慢浮现，那边就是西方极乐，而阴阳界此刻也成了世间距离那片净土最近的地方！/p>

　　“现在谁能想到这里是距离地狱最近的地方，也许地狱与净土本就是同一个地方吧。”魏清明望着金光出神，经过地藏王莲台之变他对所有佛法感触更深。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眼前景象看似美好，实际不过就是将生灵记忆无情洗刷，回收重铸的一种法术罢了。他不禁想，若无轮回，世间是否会更好呢？/p>

　　“你总是想太多，好看不就行了。”包柳芯不知何时已将目光集中在了魏清明的侧脸之上，对那金色的世界全然不感兴趣。/p>

　　金光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四五个呼吸间整个天地就恢复了原貌，而塔内的亿万生灵则彻底结束了这一世轮回。等到光芒散去，魏清明与包柳芯也没有挪动身体，依旧静静看着天边，似在等待下一次的轮回。/p>

　　“不如我就留在此地，不回……。”魏清明突然开口，却被包柳芯打断道：“不行，你不回去谁给我报仇，而且若你留在这里变作了鬼怪了怎么办?”/p>

　　魏清明默然无语，阳间确实有许多事他还放不下，此时包柳芯突然将头靠在了他肩头，有些无力道：“我困了。”/p>

　　“该是迷魂酒作了。”魏清明感受着肩头的重量，魂体有些僵硬。/p>

　　“清明，你要好好活着，我会等你。”/p>

　　“嗯。”/p>

　　“还魂之法不要强求，只要你一年，不！只要十年来看我一次我就知足了。”/p>

　　“嗯。”/p>

　　“还有……”/p>

　　包柳芯缓缓说着，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而魏清明无论她说什么都立刻点头应是，不想浪费最后这段时间哪怕一秒。当包柳芯彻底没了声音后，魏清明将她抱了起来，飞飘向度魂塔。从这一刻起他的时间将无比珍贵，五岳真型图，十坛好酒，还魂之法……诸多难事，都必须在他短短的后半身中完成，才能无悔这一世！/p>

　　当魏清明走到洞开的度魂塔大门前时，被人窥视之感再次传来，他迅转头，只见一白衣男子伫立在界墙另一侧，朝他挥手致意后消散不见。魏清明心神巨震，之前感觉不是错觉，那墙的另一侧正有人在看着他，一个不惧引渡佛光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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