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碰瓷儿的祖师爷

　　话说这位李大爷，就是那一日失窃的失主。老李的大哥，李有子的大伯父。在村中素有名望，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忠厚长者。

　　一般家里的长子都这样，自幼帮着父母看管下面的弟弟妹妹，年纪大一点儿了，就帮着家里干活，忙里跑外的，为了这个大家族昼夜操劳，不计回报。

　　所以老话讲“长兄如父”，就是这个道理。

　　这位李大爷颇有人缘，分家之前，为了大家庭任劳任怨；分家之后，为了自己的小家庭，更是勤勤恳恳。

　　在这几个兄弟当中，老大的家产最为殷实。

　　这也是李有子先拿他开第一刀的原因：你这么有钱，不偷你都对不起你。

　　家里有钱归有钱，这钱都是靠李大爷一分一分挣来的，每一分都有包含着他的血汗。也是来之不易，忽然丢了这么钱，李大爷也是大病一场。

　　这两天刚刚能下床了，好嘛，找他评理的、要账的……接踵而至，真可谓是络绎不绝。

　　让进屋来一打听，好家伙，一口一个“李有子如何如何”。

　　把李大爷气得，心说老祖宗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怎么出了这么个狗东西？

　　没办法，耐心地一一给解释，最后也是拿钱了事。临走也全都嘱咐一句，说这个李有子呀，已经被我们李家人扫地出门了，从此与李家再无任何瓜葛。

　　这件事早就传开，方圆附近的人都知道，李家人不再给李有子擦屁股了。

　　事有凑巧，酒铺掌柜子也是刚下病床，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静养，不知道外面的传闻，这才贸然前来。

　　李大爷不愧是忠厚长者，叫住酒铺掌柜子，把前因后果诉说一遍，“这就是以往经过。既然你是确实不知，有道是，不知者无罪。我要是翻脸不认账，倒显得我心胸狭隘。这样吧，劳您费心，把酒钱和坛子钱加一块儿，算个总账，我当面给您结清。从此之后，我与狗有子再无牵连，下次，他就是把您的铺子烧了，您该报官的报官，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于我再也说不着！”

　　推诿几番，酒铺掌柜子领了李大爷的赔款，千恩万谢的出了李大爷的家门。

　　从此之后，人们也就管李有子叫“狗有子”了，不再提“李”字。久而久之，也就讹传成了“狗友子”。

　　狗友子不管这套，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我是照常讹吃讹喝。

　　李桥村附近的便衣、眼线，纷纷回县衙汇报工作，说是并无发现有可疑人员。

　　“那……李有子呢？他最近有何动作？他可是重点盯防对象。”胡知县说道。

　　“回大人，这个狗友子啊，还是游手好闲，四处惹祸，讹吃讹喝，讹不着就骗、骗不着就偷、偷不着就抢……活脱一个地痞无赖。”

　　胡知县满意地点点头。

　　狗友子在李桥村一举成名，十里八乡也是远近闻名。您要问了，他怎么敢如此胡来，就不怕有人打他吗？

　　正常人要是敢这样，早被人打死了。可他不是一个残疾人嘛，谁跟他置气？您瞅他那模样：骨瘦如柴，一条腿还有残疾。

　　您各位见过“O”型腿、“X”型腿吧？那都不稀奇，人家这个，好嘛，“D”型腿，这还是他立正站直了，要是走起路来，好家伙，“B”型腿。

　　右腿正常，左腿比右腿长，而且拐了一个大弯儿，要是到了夏天，他再把裤腿儿卷起来，更瘆人！左腿上几乎没有肉，就是一层皮，包着畸形的腿骨。

　　这都是他小时候被老鼠啃伤的后遗症。

　　就这样的一个人，讹你一口饭、讹你两口酒，你好意思当街打他吗？

　　生意人嘛，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反正也不值多少钱，就当是施舍给乞丐叫花子了。也是真不敢招惹他，万一你说两句闲话，把他惹毛了，他在你的店铺门口撒泼打滚，真能让你半天不开张。

　　时间久了，李桥村的生意人干脆定月定额的，交“保护费”。

　　卖布的，每月上缴一些碎布头；卖酒的、卖米面的、卖粮油的……无多有少，给他一点儿，算是买个平安。

　　您这个月要是给了他，他这个月保准不找你麻烦；您要是哪个月忘了给，他准来给你捣乱。

　　那来往过路的人呢？就要看狗友子的心情了。

　　今天心情好，相安无事；今天心情不好，随便找个路人，撞一下肩膀，还没等人家反应过来呢，他这儿抡圆了给人家一个嘴巴，“往哪儿走呢？也不看路，瞧，把我的腿都撞瘸了！”

　　人家那位都快哭了，“少爷，您不亏心啊？这能是我撞的吗？再说了，我站在原地，根本就没动地方，要说撞，也是你撞的我呀。”

　　“还他妈敢狡辩？”又是一巴掌。

　　您说您怎么办？跟他对着打？您下得去手吗？所以，人家路人也是赶紧掏俩钱儿，自认倒霉。

　　有赶车的路过，他就往人家车前边一躺，离着老远，他就嚷嚷：“哎哟喂！了不得啦，马车压着人啦，把我的腿压断啦！大家快来看呀，可别放走了肇事者啊！”

　　赶车的也哭了，“兄弟，我离着你还两站地呢，怎么就压着你了？”

　　“啊……是呀，哦，你是从那边把我撞过来的呀？好嘛，把我撞飞了，飞出两站地，哎哟喂，你得赔钱啊！”

　　现在这些碰瓷儿的，都该供李有子为祖师爷。

　　话说这一天，有几个不堪其扰的小商贩，联合推选出一个群众代表，要找李有子谈话，交流一下思想。

　　“我说，少爷有子李……”

　　“哎，别介，我还是听的‘狗友子’更亲切一些。”李有子倒是为人谦和。

　　“不，少爷您甭客气。承蒙您数月以来的倾情照顾，我们的小生意呢，就算是越做越红火吧。您摸着良心说，我们是不是按月足额的缴纳保护费、管理费？”

　　“我没有良心啊……不过要说交份子嘛，没的说，你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规矩人。”

　　“得嘞，多谢少爷夸奖。可有这么几句话，不知是该说不该说。”

　　李有子微微一笑，“说来无妨。”

　　“好吧，那我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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