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问计渡龙津
闲话勾开，接演前文。
金满堂出离了困龙岗，施展夜行之术，披星戴月，在无人的荒郊纵情狂奔。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就在一处无名的水塘前，停下了脚步。
水塘里映照着皎洁的一轮明月，金满堂触景生情，忽然两眼湿润，“吭哧”一声，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人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丈多高的汉子，在水塘旁边，是掩面而泣。
人往往是这样，在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来不及哭。非得等过一会儿，等着完全冷静下来之后，感情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酝酿，才会真情流露。
刚才见到黄蛤蟆，包括跟陶双城斗智斗勇，都没顾得上痛哭流涕。等到这会儿，事情已经过去了，周围又没有其他闲人了，脑海中才把刚才的事情又跟过电影一样，一幕幕播放出来。
特别是自己的兄弟，黄蛤蟆。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失忆就失忆了呢？”
如果不是自己勾来陶双城，黄蛤蟆岂会突遭横祸？若不是自己盗取混元玄冰枪，又怎会勾来陶双城？
算来算去，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可我盗枪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风雨飘摇的大宋王朝？”金满堂仰天长叹，“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为国捐躯的方式有很多，黄蛤蟆这个……有点儿窝囊了。”
往水塘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头顶恰巧就是那一轮明月。“爷爷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见惯了多少死走逃亡？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深呼一口气，“当务之急，乃是查清混元玄冰枪的下落。只要寻回此物，便能驱除鞑虏、恢复故国基业，那时节，也算对得起黄蛤蟆所受此难。”
重打精神，又行几十里路，正苦于查无头绪，猛不丁地一抬头，“哟呵！头绪来了，渡龙津！”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许是潜意识的作祟。金满堂漫无目的地行走夜路，走来走去，竟然走到了渡龙津。
书中代言，渡龙津里有位说书艺人，江湖人称“铁嘴吴霸王”，坊间传言，说这老头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更有“有困难，找铁嘴吴霸王”之说。
想当年，完颜宗燊与黄蛤蟆等人便是经铁嘴吴霸王的撮合，才兵合一处，并在他的指引下闯寻困龙岗。
“得了，故事皆由他而起，也要由他而止。此非天意乎？”
摸黑来到铁嘴吴霸王的寒舍以外，巧了，老头子是掌灯未眠。
借着灯影向内观瞧，只见铁嘴吴霸王在灯前闷坐，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停笔沉思。
“哦……莫不是在创作新书？得了，我还是不要惊扰的为妙。”金满堂就蹲在窗户底下，屏气凝神，静静观瞧。
也就是半柱香的工夫，那铁嘴吴霸王忽然停了笔，背对着窗户，抬手点指蜡烛苗道：“既然寻得寒舍，又何故躲躲闪闪，不愿现身一见？”
金满堂吓了一跳，心说真没看出来，老头子还有那么大的功夫！自己行走江湖大半辈子，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识破。
随即翻身进屋，拱手道：“冒昧到访，请老人家恕罪！”
就听“咣当”一声，铁嘴吴霸王身子向后一仰，连人带椅子，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疼得他扶着后腰直“哼哼”。
“哎，老人家……”金满堂赶紧上前搀扶。
铁嘴吴霸王赶紧先把书稿藏起来，手捂胸口，只喘粗气，道：“好家伙！吓死人不偿命啊？大半夜的，我这里是闹了鬼了！”
金满堂更纳闷了，说：“老人家，不是您老人家唤我出来的吗？怎就吃了这一惊？”
“我……谁叫你了？”
怎么回事呢？
铁嘴吴霸王刚打听出了一套新鲜事，要连夜成书。有句话，说艺术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他要对故事的原文进行艺术加工，特别是要融入进自己的思想和看法。评书嘛，有书，更要有“评”，否则就是单纯的讲故事。
除了艺术加工，更要让故事编的贴近现实，把模糊不清的地方，要加以润色，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且要给后文书留下足够的“扣子”。
书中代言，他编的这套书，正是三十年前的一桩江湖奇闻，小回目又叫“黑山喋血”，说的是“太极红之死”。他是哪里采的风呢？后文书自有交代。
结合实际的故事，他正推演当时的真实情况：血案发生前后，窗外的那个人会是谁呢？真凶会是窗外那个人吗？如果是他，他又有何动机？红头寿星会看清那个人吗？
铁嘴吴霸王反复进行推敲。
说书讲究“跳出跳入”，就是要求说书人要完全融入进书中的角色，把自己想象成书中人物，以此来揣摩书中人物的心理变化、动机意图……
不知不觉，铁嘴吴霸王已经成了剧中人，身临其境，亦真亦幻，情不自禁地向烛火中的“窗外”点指，说你为何不敢现身一见呢？
话音未落，身后真的有人答应。
大半夜的，老头子已经进入了接近于“梦游”的状态，好家伙，金满堂的应声现身差点儿没把老爷子吓死。
把老爷子搀扶着坐起，老头子胸口“噔噔”直跳。
“好汉爷，是您吶，好家伙，老命差点儿交代给您了。您要再那么一惊一乍的，我那段儿《好汉爷金满堂》可就要太监喽。”
金满堂赶紧赔礼道歉，连道“惭愧”，再次作揖道：“老人家，此次前来，却有急事。若非见您屋中尚有灯烛之光亮，也不敢贸然造次。”
铁嘴吴霸王摆摆手，“您是老听众了，规矩嘛，我就不多说了，”扯过几张空白的稿纸，舔饱了笔，“说吧。”
“哎！有道是，天命无常。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曾料到，黄蛤蟆竟然坏掉了脑子，变得是六亲不认。”
三言两语，就把此次困龙岗之行的见闻，简述给老爷子听。
铁嘴吴霸王点点头，“嗯……如此说来，老朽已知你心结，若问混元玄冰枪一事呀，哈哈，咱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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