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牢笼

　　前文书讲到，黄蛤蟆罹患“选择性失忆症”，回归了本真，忘记了仇恨杀戮，也忘记了一嘴的脏话。同时，他的小聪明也更加地不加修饰。

　　说要跟大伙一块儿练武，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马步蹲的时间还不如陶媛蹲的长。

　　“哎哟喂，累死我了，胳膊腿儿的都不会打弯儿了，我先休息休息。”往前挪了两步，一撩衣袖，直接席地而坐，给自己揉脚、捶腿。

　　人家根本不管他，该怎么练还怎么练。

　　看黄蛤蟆坐地上休息，陶媛也撑不住了，收了势，也坐过来跟黄蛤蟆玩闹。

　　完颜宗燊偷眼看何生，只见他脸上的汗都汇聚到下巴颏，滴滴答答往下流，还依然坚持着。心中暗挑大拇哥，心说这孩子日后必成重器！

　　黄蛤蟆休息的差不多了，又站起来，伸胳膊踢腿，“行啦，你俩也活动活动吧，别风化喽。哎，看我——”就在二人面前又蹦又跳，连嚷带唱：“一个马步向前，一记左勾拳、右勾拳，一句惹毛我的人又危险，一再重演……”

　　陶媛在他屁股后头拍手大叫：“好听，好听，再来一个！”

　　练完桩功，当然也要活动一下手脚，“来，孩儿们，玩儿跳坑的游戏。”

　　地上有新挖的小土坑，小腿上绑沙袋，从坑底往上跳。刚开始，坑的深度也就在膝盖处，腿上的沙袋也就一二斤左右。

　　土坑一天比一天深，沙袋一天比一天重。

　　练到最后，沙袋跟训练者本人体重相仿，土坑也跟他本人一样深，就算一个阶段完成了。

　　之后，手上、头上还是要托举三只碗，也如同站桩一样，先开始是空碗，再往里逐渐添水。要求是跳上来之后，满碗的水不能洒出一滴。

　　黄蛤蟆高兴，说自己的两条腿根本不用使劲，只需攒劲儿放一个屁就行，两层楼的高度还有富余。

　　反正也没人跟他较真儿，跟着一块儿玩儿吧。

　　黄蛤蟆抖机灵，给自己挖了一个长方形的深坑，跳了半天也没跳出来，索性就往坑里一躺，“嗨，正好合适！我这就叫自掘坟墓了吧？哎——河神，来，填土！”

　　何生还真听话，小孩儿懂什么呀？拿铲子还真往里铲土。

　　填了三下两下，陶双城就把黄蛤蟆一把拽了上来，“你不要命了？小孩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黄蛤蟆“哈哈”大笑，说：“你懂什么？他那土填得慢，他扔下来一把土，我浑身一抖擞，往上一滚，那土就垫到我身子底下了。有那么三五个时辰，就把我垫起来了，哈哈，听过乌鸦喝水的故事吗？”

　　陶双城哭笑不得，心说你真行！好家伙，三五个时辰？你受得了，我儿受得了嘛！

　　咱们简单举这两个例子，简单描绘一下几人的训练场景，您就知道这位黄蛤蟆有多顽皮了。当然，何生还是管他叫“秃巴尼”，他管何生叫“河神”，这个茬儿是砸瓷实了。

　　话说这日，宗珠儿在院中晒粮，有几只麻雀偷食，被她逮住一只，拿竹子编了个小鸟笼，中午送饭的时候，就带到了岛上，哄俩孩子玩儿。

　　俩孩子很是喜欢，拿着树枝树叶，不停地逗笼中鸟。

　　没有经过驯化的麻雀，在笼子里惊恐万分，拿脑袋撞笼，羽毛扑腾腾掉了好几根。

　　宗珠儿还叮嘱孩子，小心不要被啄伤了。

　　黄蛤蟆也蹲在跟前儿瞅了半天了，摇头叹道：“本该翱翔天地间，奈何囚笼毁容颜？”

　　陶双城望着笼中鸟出神，过了一会儿，伸手摘笼，把笼门打开，引麻雀站在手掌心中，说道：“有形的笼子，容易打开；无形的枷锁呢？”

　　说罢，托着麻雀出了笼。

　　麻雀一看，出了牢笼，大喜过望，赶紧扑腾翅膀，蹬腿要起飞。

　　就见陶双城不慌不忙，随着麻雀的蹬力，把手掌微微往下一沉，把它这股蹬跳之力轻松化解，麻雀居然没飞起来。

　　就跟咱们跳高一样，必然是往下一蹲身子，使劲一蹬，才能跳起来。物理学中，也叫“反作用力”。

　　陶双城眼疾手快，功力深厚，手掌上下左右的晃动着，小麻雀一连扑腾了好几下，愣是没飞起来。

　　“算啦，走吧，”陶双城猛地往上一丢，麻雀这才得以借力飞走，“天地之间，本身就是一个大牢笼，困住世间万物；人心，本身就是一个小牢笼，困住你我。”

　　一句话，让一旁的完颜宗燊陷入沉思。师父以前就对自己说过，最大的牢笼就是自己的内心，最大的枷锁就是功名利禄。什么时候能想通了、看透了、放下了，也就能冲破限制，更上一层楼。

　　这也是师父之前所说的，将黄蛤蟆“困”于此地，其实是在帮他“逃离”；而之前放任自己闯荡江湖、建功立业，实际是把自己关进了大牢。

　　困龙岗，果然是个修行顿悟的好地方。

　　完颜宗燊暗暗点头，心说自己一定要在这里，跟着师父用心修行，不再离开半步。

　　转眼间，就到了第四十九天头上。小仙童们轮番念超度经、往生咒，已经整整七七四十九日。

　　陶双城一家师徒老小，来到吴老侠长眠之处，再次祭奠。

　　宗珠儿把白玉降魔杵拿出来，说这是吴老哥日常佩戴之物，理应让它陪伴老爷子长眠地下。

　　陶双城忍住悲痛，说大可不必如此。皆因为吴老哥在世时，曾经言讲，说此物应当赠与有缘人。如今看来，小儿何生，可以当做是吴老哥的“有缘人”。

　　“另外，其实……这东西……它本是一宗兵刃……”

　　宗珠儿“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我真傻？真会把它当簪子？哼，女人嘛，该傻的时候，就得傻一回，”回头看一眼惠宁，“记住没？”

　　“人活七十古来稀。按说起来，七十岁以上的人去世，就该算‘喜丧’。吴老侠已享千年之寿，驾鹤西归、羽化飞升，你我应当高兴才对。”

　　反正人死不能复生，只能互相说几句宽慰的话。

　　陶双城眉头紧锁，萦绕在心中的，是眼下另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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