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侠待客

　　“困龙岗美景盖世无双。白沙湖岸，奇花异草四季的清香。那春游卧龙湾桃红柳绿，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秋观明月如同碧水，冬看瑞雪铺满了山岗……”

　　黑袍子老头欣赏着困龙岗美景，正哼唱着太平歌词，无意间看到了这不和谐的一幕：有人竟然把这绿水青山当成了粪坑茅房，放着这么宽敞的地方不方便，非往清澈的河水中撒尿。

　　太气人了，这才捡起一个小石子儿，丢过去砸他后腰，还要上前教训一二。

　　他可没时间跟这矮胖独眼、满嘴喷粪的秃子浪费时间，简单教训几句，还要赶紧去升龙谷，找吴老侠。

　　什么事呢？他有一笔三十年的账，要找吴老侠算一算。

　　来到升龙谷，让小仙童进去通禀，就说是有老友前来拜访。

　　小仙童进前院客厅回禀。这里，吴老侠正与陶双城对坐饮茶。

　　昨天大家就约定好了，从今天早晨开始，陶双城带着徒弟——完颜宗燊、惠宁，俩孩子——陶媛、何生，要跟随吴老侠一同修炼。

　　清晨起来，陶双城先走一步，把酒醉酣睡的黄蛤蟆抱到升龙谷以东的小孤岛上，再到升龙谷找吴老侠，用早点。嘱咐宗珠儿，给大伙预备早饭，吃完早饭，再来吴老侠这儿汇合，进行开学典礼啥的。

　　这会儿，陶双城刚刚坐下，与吴老侠刚喝完一泡茶。

　　闻听有老友前来拜访，吴老侠微微皱眉，心说自己哪儿来的“老友”啊？自己就这么一位朋友，忘年交的陶双城，这不就坐在身旁？

　　“来人可曾报上名号？”

　　小仙童摇头。

　　“来人何等容貌、装扮？”

　　小仙童如实相告，说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没有一百多、也得小九十了，只不过面目狰狞，略带凶恶之相，特别是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小巴掌大小的红色肉瘤。

　　听到这儿，吴老侠表情微变，“红头寿星？”心说他来这儿干嘛？

　　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陶双城的双眼。起身道：“哦，既然是老哥哥另有客人，小弟我就不便讨扰了。告辞，告辞……”

　　“哎——”吴老侠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贤弟先暂时委屈一下，到后院赏花品茶，我应付一下，去去就来。”

　　陶双城听吴老侠的安排，端着自己的茶碗儿，绕过屏风，去了后院。

　　“请他进来。”

　　吴老侠吩咐一声，小仙童领命退下去。这边另有使唤人把茶盘子茶碗都撤下去，换上一套新的。这是对客人的尊敬。

　　吴老侠整理一下衣襟，站在厅堂门口，在门内恭候客人的到来。

　　这也有讲究：一般来说，迎客的礼节分三种。

　　第一种，主人稳稳坐在八仙椅上，不离位置，等候客人自己进来。通常是上级接待下级，长辈接待晚辈；

　　第二种，就是吴老侠这种，站在门口，但不出门，在门里。这就比前一种要显得尊重，在门口把客人迎进来。一般是平级之间，或是平辈之间的礼节；

　　第三种，降阶相迎。主人要从厅堂里出来，到院子里甚至是到大门口，迎接客人，这叫“远接高迎”，是最为尊敬对方的一种礼节。通常情况下，都是对待贵宾的。比如下级迎接上级，晚辈迎接长辈。

　　国家领导人亲自到机场，迎接访华的外国元首，就是第三种规格，表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的尊敬。

　　吴老侠用的是第二种，平辈之礼。

　　心说论名气、声望，咱俩齐名，不分伯仲；论年龄，我还能算你的长辈。所以，能用平辈之礼，已经算是给足了你的面子了。

　　红头寿星跟随小仙童往里走，抬眼一瞧吴老侠，心里就不痛快了。

　　怎么呢？

　　红头寿星心说你小子跟我摆什么臭架子？别忘了，您是个布衣白丁，平头百姓，没有功名、没有爵位。

　　我呢？大辽国皇帝，辽道宗耶律洪基，御口亲封，叫“真寿星”！就凭这仨字儿，我就是修道界里的状元郎，无论到哪儿，一说“真寿星”，你们都得恭恭敬敬的。哪儿都得远接高迎的，因为我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严。

　　来到切近，吴老侠抖袖抱拳，“好久……”

　　“噔噔噔噔噔……”

　　红头寿星气过头了，昂首挺胸往前迈大步，一个没留神，一脚踢在门槛儿上，险些绊倒。连着向前趔趄了好几步，一溜“小跑”，就来到了八仙桌前，将错就错，顺势就坐上了客位。

　　幸亏身上带着功夫，要不然非得来个狗啃屎。

　　不等吴老侠开口，红头寿星先声夺人道：“吴老侠真是门庭若市，访客络绎不绝啊。”

　　往椅子上一坐，就能通过一丁点儿的温存，知道刚才有人坐过这把椅子。于是诚心卖弄，抖个机灵，省的你矫情我差点儿摔倒的事儿，故意寒碜我。

　　吴老侠心中冷笑，心说您就这点儿城府啊？“呵呵，久仰红头寿星大名，今日屈尊到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本是一番客套恭维，谁料这也惹得红头寿星不高兴。他怎样才能听得顺耳？要把“久仰红头寿星大名”换成“久仰真寿星大名”才行。

　　得带官职、官称。张哥、李哥不行，得是张主任、李总。

　　“这就不敢当啊。老朽深山闭关三十年，无人问津。不如您吶，真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真的，刚才是哪位老侠客呀？何妨请出来，咱们一块儿聊聊？”

　　“嗨，小屁孩儿。”在吴老侠眼中，凡是现在还活着的，对他来说都是小孩儿。

　　“可有名姓，江湖上可有字号？”

　　“小孩子有何名号？不过是江湖中人赏脸，‘金刚燕子’的便是。”

　　“哼哼，老夫行走闯荡一百余载，说话间，就要奔着二百去了，也不过才——咳咳——”红头寿星清了清嗓子，提高了两度，“大辽皇帝，御口亲封，真寿星！”

　　吴老侠此时此刻就想发个表情包：天祚帝耶律延禧，挑眉毛微笑道“拉倒吧，朕的大辽都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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