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城 其七
本来场面是很僵持的。
但林麟儿犹豫之中看了看凯瑟琳的表情，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便接过了果冻，拿起尚带余温的勺子，伸进那一小碗鲜红色的东西里面，捞起满满一勺，缓缓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又酸，又甜，又苦。
林麟儿让果冻的滋味慢慢融化在唇齿之中，用鼻子长出了一口气，
“很好吃，但是，凯瑟琳，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至少在我们之间，你不用做成这种样子。”
少女看到麟儿的面色变化，意识到自己的小聪明已经被对方所洞察，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
林麟儿把勺子插回了果冻里，接着说道，
“凯瑟琳，你明明既不是个杀人魔，也不是个没有感情怪物，为什么要做成这种样子呢？”
凯瑟琳没有回答，而只是把自己的微微泛红的脸扭向了一边，她没有辩驳什么，因为或多或少，她期待着眼前的这个家伙能够知道自己行为的目的。
麟儿往凯瑟琳身边又靠近了一步，
“御术来自于工程体对人的渴求的响应，你作为一切工程体的意识集合，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人们的苦痛的存在，你怎么会不知道人在看到了那样的东西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我，当然知道……”
凯瑟琳看着地面，小声地这样嘟囔着。
“所以你才会说那些‘聪明人’对吧。这种用词实在是奇怪的很，你明明知道那些‘真正聪明的家伙’做了什么，但是你还是选择了‘聪明人’这样的修辞，意思就是你觉得那些一位简单地屈从让步的家伙是最好的是吗？”
“不是吗？”两人目光相对，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只要在自己的角落里安安心心地做那么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事情，短暂的一生就会顺利地度过，这难道不是最有智慧的选择吗？”
“但是你也说了他们无趣吧？”
“那又怎么？像我这样不得安宁的生活是不正确的吧！没有一个人期望着我这样的生活不是吗！”
“所以你讨厌他们啊……”
“是啊，可是那又怎么样？那样的人生才是正确的，大家都想要的东西……”
凯瑟琳说话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小，最后已经到了让人难以辨认的程度。
“你还是不太相信我吧，就算是说了那样的话，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第一反应依然是想要试探我会不会转身离开。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被医生养大的，受过正统的医学教育，想要成为一个医生的人。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你一个人坐在公园角落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把你当做了我职责之内的病人。我绝不会轻易放弃我的第一个病人。”
“第一个病人啊。”
凯瑟琳这样说着，看着麟儿的眼睛里比之前多了几分水润。
“是啊，原本普普通通的少女，凯瑟琳，你被不幸的过去这一病菌所感染，生了病，我作为医者有责任救治你。”
说道这里，麟儿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地上，
“但是，我作为医者也有自己的原则，我绝不会去对不治之症浪费时间。凯瑟琳，你刚刚做的事情是因为我，这里的两条人命将会永远记在我的身上，这不是你的责任。但是无意义的杀戮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只要有一天，我知道了你在没有任何必要的情况下杀死了一个人。那一天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
凯瑟琳恢复了神色，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这个条件我可以接受。那之前的呢？而且什么叫必要？”
麟儿听到这话，心里一紧，惊呼道，
“你之前还杀了人？！”
“嗯……自从你哥哥劝过我不要杀人之后，我就尽力避免了致命的手段。就算是刚刚那一下也是因为我听到他们想要伤害你，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但是之前的时候，莱洛伊尔那次也好，逃出那个实验室也好，我都下手挺重的。”
“那个时候就是你需要自保了啊，那种时候不算的，没事。不过说道这里的话，莱洛伊尔那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没有弄明白，本来那天晚上我是准备跟你直接会合的，但是那个胖叔叔突然就说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说是跟我姐姐的过去有关，就把我叫到了那个林子里，但是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两个人了，除了莱洛伊尔之外，还有个瘦瘦的家伙。
而且我到的时候，另外那个人还跟莱洛伊尔起了冲突，他们两个扭打在地上，按道理来说‘节律’格的力量只要碰到了对方那个人就已经是必败了，但是对方似乎被击中了好几次，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当时我一看跟自己约好了的人被袭击了，就赶忙上去帮忙，结果谁知道我们三个一开始竟然还能不分上下。不过毕竟我的力量比那两个还是强很多，过了一会之后，那个瘦子就开始动作迟缓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一直找不到给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结果又对抗了一会，那人也发现自己打不赢就一下子抱住了莱洛伊尔，胖叔叔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干尸一样，我看着他变成了那个样子，吃了一惊，那家伙就趁机逃掉了。
把胖叔叔变成人干的那力量跟‘节律’发动的时候被过载的代谢消耗殆尽的身体非常像，但是‘节律’是莱洛伊尔的神格，那个瘦子到底是怎么得到那个力量的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
凯瑟琳这番话非常关键，之前来救下了羽裁一行的摩根也提到过相关的信息，天御正是因为发现了凯瑟琳可能已经失控开始肆意屠杀人类的线索，才决定加快推动那个“盖尔伯格”计划，想要在四天之后的葬礼上杀死凯瑟琳。
为了此行的说服工作能够顺利进行，对于这一点林麟儿也考虑过很多不同的可能性，但是无论怎么琢磨，事实就是，这个世界上能够操控对方的神格来消灭天御高层的人只有凯瑟琳一个，只要这一点依然成立，那么少女杀戮的罪名就永远无法洗去。
然而现在按照少女口中的描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除了她之外还存在另外一个能够操控对方神格的家伙，那么这一切就全部说得通了。
尽管在他能够找到那个人之前这些全部都是凯瑟琳的一面之词而已，但终归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原来如此，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瘦子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没有？”
“那会天色挺暗的，除了他长风衣里面很消瘦的身形之外，其他的东西我都没有太看清。不过有一个瞬间，月亮映在他的眼睛里面的时候，我看到过他的眼神，特别的奇怪。”
“特别奇怪？”
“对，仿佛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特别的……远。”
“这样啊。”
“嗯，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林麟儿在自己的胸前拍了一下手，说道，
“没关系，这件事迟早会水落石出的，我哥哥还在那边调查，估计到时还会有不少的新线索。”
听到这话，凯瑟琳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小声说道，
“其实，关于你哥哥所要去的那个地方，我还有一些事情，之前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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