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多动症与银色的水滴
咚。
每一步都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
咚。
每一步都离安所在的位置更近。
咚。
每一步都不是终点。
……
“羽才！”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多少感知能力了，但是那个人的声音的是用灵魂去听的。
“安……快逃……有人来了，电梯，是真的……”
……
枪声，惨叫，鲜血。
……
“可恶，这帮家伙怎么没完没了。”
……
“这边，姑奶奶，用这个！”
……
“小心，左边又来了！”
“嗯，你扶住他，前面就是电梯了。”
……
……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许久未见的老头。
他身子朝外，坐在床边，上半身压在我身上，左手摸着我的头顶，右手随意地搭在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脸离我只有一肘的距离。
“羽才，你搞砸了。”
……
“不仅自己体内的工程体消耗到了极限，让自己的身体为了补充工程体，差点失控兽化，还过度的使用自己尚不熟练的御术，把自己的整个意识存在都快消耗光了。不，如果是御术就算了，你用的是神格，真的是地上的祸不闯，你闯天上的。”
……
“从未使用过的力量就敢去实战，听说是挨了八枪，腿上还被打了个窟窿，你能活下来真是比猫还命大。”
……
“算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还活着，在那样超乎想象的胡来之后，你还活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父亲虽然是个嶙峋的老头，说话声音也不大，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魄力。
“我……因为……爸爸你，救了我？”
……
父亲摇了摇头，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心没肺的话来？”
没心没肺……
等等。
“爸，安，安她怎么样了？那个女孩，就是——”
“这还差不多，她没问题，受了点伤，不过她的体质比你还要特殊，这种伤口对她而言只要抹点药就能好。”
听到这话，我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
“顺便一提，那个绿头发的小子也没事，虽然体质没有像你们这么夸张，但是伤也轻得多。”
“那就好，谢谢爸爸。”
“谢我干什么，要不是我，你们可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
“唉，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性格到底怎么回事，当初……算了，那都是陈年的往事了，没什么意思，重要的是现在，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一个在天御里面马上要离职的员工，罗炳乾，从公司的最高安保设施里面偷走了一些非常……危险的东西，逃进了一个叫伏虎山的地方，你知道那里是哪里吧？”
“百兽谷……”
“对，就是那里。”
“爸，五色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我知道的东西跟你认为的东西，应该不是一个。你脑袋里面，五色是应该是个围绕特种携带者运作的地下组织，但是实际上，五色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人的个人工具，其他所有人都被玩的团团转，但是那家伙可是从一开始就打了不同的算盘。”
“你是指姜钊吧，他建立五色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兽化治好，对吧？”
“不对，你想过没有，五色这么大的组织，当初建立起来得要不少钱，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钱……他们犯罪组织肯定有黑路子，成瘾性药物？”
父亲抿了抿嘴唇，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那你觉得伏虎山又是为什么会成为这一切的焦点呢？那个实验室也在那里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里比较隐秘吧，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那至少你知道五色为什么会继承了那个马戏团的名字吧？”
……
“羽才啊，这件事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你怎么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
“也罢，这种事情也急不来，当初我也是花了好久才把大吠陀搞清楚，五色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御术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弱预知的话，能建立几公里的感应场，然后能够在两三米的范围内看到概率云，自愈的话……感觉能够承受三次，最多四次致命伤吧，而且不知道头部受伤能不能恢复，但是两个不能一起。”
“嗯，我建议你现在放弃自愈，那个力量只会让你觉得自己有出错的空间，但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实际上，麟儿还有三四个小时就要死了，那个姑娘也是，如果你不能看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到今天日落的时候，你所有重要的人都会死。”
听到这话，我楞了一下。
“爸，你开玩笑的吧，你和妈妈明明没有参与进来啊，而且安她那么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吧，日落只有几个小时了，怎么可能——”
父亲突然俯下身来，用额头抵住了我的额头，
“羽才，我欠你的，我希望你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之后，能够原谅我当初自私的选择。但是我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我为自己的孩子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如果让我重来一千次，我也会一千次的重复这个选择。
然而，现在你所遇到的困境，并不是我一手造成的，其实，这一切早在十四年前那场大火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失控了，这么多年我处心积虑地想要挽回一切，结果只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预知并不意味着全能，人是自主的动物，非理性的东西，不完美的完美，我全力的寻找每一片拼图，想要看到事实的全貌，然而我每找到一块新的碎片，只会发现这张拼图比原来又大了整整一圈。
而且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把事情向不同的方向驱动，哪怕是已经建立了数百年经验，我们连天气都猜不准，更何况是我一个区区的陈华，想要把什么事情都弄明白，都准备好，这怎么可能呢。
麟儿的事情也是，如果不是我……唉，年纪大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羽才，你可一定不能死啊。”
“放心吧，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爸爸，你怎么了，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你今天一开口我就觉得不对了，之前你在我面前说话不是这样的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爸爸老了啊，老人说话就是这样的。不早了，你快出发把，那两个人还等着你呢，你们出门直接坐直升机到山里，后面的事情你一定要谨慎处理，多想想清楚再行动，你一向鲁莽，这次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来了。而且你要学会依靠别人，要多想想大家一起的能怎么办，不要总一个人把什么事情都揽下来……还有，嗯……对了，这个给你。”
父亲掏出来三支圆管，放在了我的枕边，
“这是我根据的你生理特征特制的工程体制剂，只有你能用，如果能力到了极限，就用一支，这是声融管，可以直接按在动脉上的皮肤生效。
记住，一支里面的量能够让你恢复六七成的能力，但是工程体的运作是需要消耗自己的意志力的，也就是会对你的神经系统产生负荷，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用第三支，不然你就得承担当场脑死亡的风险。
预知是你自然产生的能力，相对自愈而言对意志的负担会小一点，但是也远远不是没有，你明白了么？”
“嗯，我知道了。”
“好，那你快出发吧，我也得去见一个老朋友……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父亲起身离开的同时，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眼角的银色水滴，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看到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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